549、起事
最新网址:www.ibiquxs.org
    他们要走,李渊当然不可能轻易的让他们走,但想要现在就上手去办,那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办的事。

    世家子弟,不是说一句话全给杀了就能杀的,因为李渊自己本身就是世家子弟,朝堂官场上九成也都是世家子弟。一刀全宰了,那好了,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

    就算是那边那个朝廷都被夏林搅合成那个样子了也没说敢一次性全给办掉,都要一点一点的来。

    而且李渊知道,只要自己开始动手了,那就必将是个天下割据的局面,毕竟没有人愿意引颈就戮,挣扎肯定是要挣扎的。

    晋末时的群雄割据不就是这么来的么。

    而想要再次天下归心,需要一个雄主通过数代谋略、几世耕耘才能实现,这件事想靠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去完成,那简直如痴人说梦。

    “他回头必反噬。”

    李渊双手撑在膝盖上,面前坐着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人,那便是魏国尚书令马周。

    马周奉命出使李唐,两国虽为敌,李唐说景泰帝得国不正,田魏说武德帝无德谋反,但新咸阳耗资万万两之巨,谁跟钱过意不去呢,所以大家嘴上都在骂,但私底下的使团却是尚书令马周亲自带队出使李唐洽谈经贸。

    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更何况这是对方的宰相,那接待的规格自然也是很高的,甚至是李渊亲自秘谈。

    这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夏林出去一把就把西突厥给干残废的事情,并且现在估计都已经快大兵压境西突厥王庭了。

    聊到最后李渊直接给夏林下了一个日后必会反噬的定论。

    不得不说李渊的判断力是相当可以的,虽然他在历史上臭毛病嗨多,但毕竟也是能一手开拓李唐王朝的人,在这一点上也没啥好黑的,如果不是因为在玄武门跟李世民对掏输了,他应当也会是一个还不错的皇帝。

    但问题并不是他错还是不错,问题的根源就是在于皇帝。只要有皇帝,就必然免不了一些问题,为什么门阀世家几千年,历朝历代的皇帝既要依附他们又得想办法打压他们,说白了就是时代根源性的问题。

    皇帝是人,皇帝也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这个家族需要流传下去,那就必然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哪怕是一个泔水小臣,只要能够依附皇权并得到皇族信赖,那它也能在短短的几代之间成为一个盘根错节的大家族。

    而最终所谓的打压世家不过就是打压“对自己利益有所侵犯”的世家,转回头他们还是要扶持“对自己有利”的世家,那这能成功么?当然不能啊。

    不但不能,而且上下数千年时间几乎所有王朝周期律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这些新老贵族将生产资料给锁死在了自己手中,导致分无可分,最终只能洗牌重来。

    夏林现在干的事就是在提前掀一个王朝的底裤,田魏掀了,现在导致田魏出现了巨大的财政赤字危机,不得不转向去寻求李唐的帮助。

    而李唐当下正在被掀,虽然还没到最后但从现在露出的苗头可以看出如果再这样下去,李唐距离大乱也没多少时间了。

    李渊愁啊,愁得脑壳都冒烟。

    “一个是长痛,一个是短痛,现在倒是好了,都摆在了你我的面前。我想景泰帝心中也是清楚吧,这样的人要干什么事。”

    “是。”马周也没有掩盖任何情绪:“大魏皇帝陛下心中自也是明晰。”

    “他跪不下去。”

    李渊说到这里有些惋惜又有些苦痛的砸了一下桌子:“他不肯给皇帝下跪呀!哎……他若能与我同心,定能缔造一番盛世。”

    看到他捶足顿胸的样子,马周的脸上仍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坐在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此刻书房之中的光线阴暗,太监本要掌灯但却被李渊阻止。

    “一日便能横扫突厥八万精锐。景泰帝不怕?”

    “怕。”

    “是啊,怕。朕也怕。但怕又能如何呢。”李渊微微仰起头来:“当下唯一能凭借的还只能是他,只能用他竖起一道帝王与世家之间的墙。”

    马周眉头轻轻舒展,带着几分试探的问道:“那不知唐皇陛下想要如何?”

    “我不想要如何,到时候他还是要回去的,终究这道题还是要由你们的来解。”

    马周并没有继续说话,但他知道李渊显然还是低估了夏林,为什么这次马周主动请缨带队来到长安,难道只是为了一些水泥石料吗?

    他可是带着夏林的指示而来,要在这里,在这李唐的土地上以田魏宰相的身份镇压一场叛乱。

    只是他什么都没跟李渊说,因为这是要让他们集团继金陵之后拿下长安话语权的重要计划。

    夏林曾很详细的给马周说过话语权的重要性,枪杆子、笔杆子和秤杆子这三杆子,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都必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真男人不只是浴血战死,更是要为万世开太平。

    “好了,今日朕多言了,马相刚到长安,朕本不该说这些。马相便去好生休息吧,后头的事情还很多,新城之事还盼马相好生安置,如今两国之间虽有间隙,但同为中原之国,还是当以大局为重。”

    “唐皇陛下深明大义,马某佩服,那马某这便告辞了。”

    马周起身离开,李渊一个人坐在昏沉的书桌后目送着他离开,李渊心中自然也是无奈。

    不过他知道,这算是夏林第一次展现出属于他的力量,而这次亮剑震慑的可不只是北方蛮族,更多的还是中原的各方势力。

    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摸着胸口问问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在一天的时间里干掉步、骑混搭装备精良的突厥主力。

    或者掉过头来,看看自己手底下那群吃醋布汤沾水饼的士兵顶不顶得住对面的一波流冲锋打法。

    甚至是名震天下的玄甲精骑能不能在夏林一轮又一轮的冲击下活过来。

    冲拾万步卒,玄甲精骑没有在怕的,但冲三万重步,还是全装重步,那玄甲精骑可就没底了,更何况夏林有重骑!而且天下皆知浮梁的铠甲一贯以来以轻便、结实、水火不侵还能抗的住骨朵猛砸为卖点,那还是他们往外卖的,据说他们自己的铠甲比外头卖的更恐怖,重量只有普通铠甲的三成,但防御能力却连强弩都只能一声叹息。

    这样的战力,如果他调转枪头该怎么办,还有就是他当下到底在想些什么,自立为王?某朝篡位?怎么看都不像。

    但其实李渊从朝中百官的反应就可以看出来,放在平时但凡是哪个将领稍微有点势头了,他们恨不得组个442阵型去踢他,而夏林筑京观之后满朝文武一片静默。

    这充分说明一件事,当别人有可能谴责你扰乱朝纲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这个能力……

    当然了,当时他来北方时,李渊自己还信心满满欢欣鼓舞,说终于能够让田魏那边少一个大助力了,但后来他发现夏林走了田魏不但没有紧张反而欢欣鼓舞、鞭炮和鸣。

    当时他就应该要素察觉的,但他没有,这会儿亏了还没有辛晓琪,不然李渊肯定一杯酒一根烟,一首《领悟》唱一天。

    当他亲手把夏林连哄带骗的拉到长安之后,他其实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误,这夏林啊,就是医学界的化疗,他可不管这细胞是不是有癌。

    但现在只能先这样了,以后再慢慢来吧,那时说不定自己恐怕都要因为这个夏林而跟恨他入骨的田魏共谋大业呢……

    而与此同时,长安的世家们当然不可能这么轻快的走掉,他们奈何不得夏林还奈何不得长安城乎?

    在这个节骨眼上,长安城地底的势力涌动不休,开始有人行动了起来。

    首先是长安之中有人在河西寻面容奇伟之孤儿,密训其梵语手势,脖颈以药水灼出万字胎记,对外称“河西地裂现阿育王塔,此儿坐莲花生”。更是有西域胡僧当众高呼:“此乃《大云经》预言弥勒化身!”

    之后更是包下北曲三妓馆,命暗桩假扮商贾、农夫、士子,逢人便叹:“昨夜见朱雀大街佛光冲天,听说有新佛降世救劫难!”

    期间扶植波斯邸破产商人,许其赊购某名下陇西庄园粟米。使其运米至长安,暗中掺入观音土,专在延祚坊设“无量寿佛粥棚”。饥民食后腹胀如鼓,邪教巫医趁机念咒“排毒”,实则喂巴豆泻药制造神迹。

    且命柜坊悄铸“弥勒通宝”铜钱,正面武德通宝,背面阴刻小弥勒像。凡持此钱者,可在平康坊暗窑九抽一嫖资充“香火钱”。

    总之这些东西一夜之间开始兴盛,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的,更不知道是怎么盛行的,反正短短几日之内,各处的风头就已经飘忽和邪门了起来。

    但这些李渊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就因为下头的官员“权当小事”而无一人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