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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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我并不认为这种事多么伤风败俗,一个青春期的孩子,神智尚未发育健全,对异性或他们的物品有好奇心,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况且,小野这样内向寡言的孩子,最容易发生这样的问题。成人世界里比这龌龊的事情举不胜数,为什么没有人来管?一个孩子有这种心理缺陷,已经够不幸了,我们做的应该是帮助,而不是落井下石地批评、处分。最后我们商定,由我出面,和学校的负责人交涉,请求他们为小野保密,并且,为了不影响孩子的高考,先不予追究。其实,这种事也根本没有追究的必要。

    “我和那个负责人几乎说破了嘴皮子,声泪俱下,就差给人家下跪了。对方为我感动,几个负责人开会研究一番,决定不予追究。让小野正常上课,以顺利参加考试。

    “谁知小野却再也不肯回去上课了,他觉得这件事在那所学校已人人皆知,每个人都对他投以白眼,在他背后指指戳戳,一定坚持在家复习。我们觉得在家受的干扰太多,效果肯定不如在学校,于是又四处奔走,为他办理转校手续。谁知这个当儿,太奶这边又出了岔子。”

    “按说她那么大年纪,又行动不便,要瞒她应该很容易吧。”

    “越是这种老人,整天坐在屋里,躺在床上,心里的疑心病越大。”纪香说,“太奶也许是发觉那两天与往常不一样。觉得小野肯定出了什么事,但又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急得嘴上都起了泡,最后急火攻心,躺倒在医院里。”

    “还好,病情现在有所好转。”我说,“小野转学的事成功了吗?”

    “现在已经去上课了,换了一所学校,不过离家较远。”纪香松了一口气,估计近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现在重要的是太奶的身体能否好转。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带你去看我在郊区那位朋友。”

    “太奶住在医院,这里这么忙,还是先照顾她吧。”我说,“探望那位朋友,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关系,”纪香理理左侧额头的头发,”反正只是陪床,也帮不了什么大忙,有姑妈和妈妈就够了。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还有两天。连续忙了这么多天,我也该放松一下,换换环境,要不然,人真该疯掉了。”

    “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要再因为我耽搁你照顾太奶,那可就更过意不去了。”我说。

    “没关系!”纪香起身,“渡边君,别拖拖拉拉,我已经定下来了。两个月没去,我也该去一趟了。”

    我无奈,只有惟命是从。

    纪香的那位朋友住在神户东郊,出门坐上一趟车,不用换乘,便可直接到达。第二天,纪香收拾行装,带了一件礼物。走出院门,来到车站,呼吸着春季早间的新鲜空气,在一脸睡相的乘务员懒洋洋的报站声中,公车直奔东郊而去。

    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汽车行至郊外一条宽度适中的林荫道。两旁的树木的枝叶嫩黄,好似一条绿色走廊,和煦的春风从车窗横穿而过。吹在身上脸上,暖暖的,像儿时母亲轻柔的抚摸。如果没有上述一系列变故,在这种春光灿烂的时节,坐车远行的确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多好的春色!”纪香赞叹道,“烦闷的心情被春风一扫而光!在这样的时节,最想做的是什么,渡边君?”

    “这个……不好回答,”我说,“不过,这样美好的季节,做什么都会心情愉悦吧。”

    “真想找个人,轰轰烈烈谈他一场恋爱,方不辜负这大好春光。”纪香感叹道。

    “志存高远!”我赞叹道。

    “在这样的季节,坐上汽车,我忽然想起多年前一件往事。”纪香说。

    “讲讲!”

    “大概也是这样的季节,有一年计划去福冈春游,说好一家人一块去的,临上车爸爸忽然又决定不去了。票早买好了,百般劝解不成,我只好和妈妈去。谁知刚到福冈,玩了一天,一回宾馆,爸爸的电话打过来,十万火急说找我有事。要我马上回来。

    “我在电话里问什么事,他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催我们回来。无奈,我和妈妈只好取消原来的游览计划,扫兴地打道回府。可回到家里,爸爸却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说让我听他新发现的唱片。气得我好几天不愿理他。”

    “的确是个怪人。”我感叹。

    “不过,爸爸也确实对我产生了一定影响,今天拜访的人就是因为音乐与我认识的。”纪香说,“哎,对了,你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

    “好像没提过。”

    “抱歉,大岛青依,见面叫他大岛君就可以了。”纪香将手挥出窗外,表情陶醉地说,“真希望这辆车永不停止,就这么一直开下去,开到印度。”

    “怎么想要开到印度?”

    “去看神秘的印度耍蛇人呀。这可是我童年的一个梦想。”

    “噢,也蛮不错。”我只有附和。

    公共汽车在终点站停车时,只剩下我和纪香两个乘客。我随纪香下车,沿着一条又旧又窄的街向前走。街上行人衣着怪异,在我看来表情都不是那么正常,好像每位行人之间,都有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惟独瞒着我和纪香。

    “在这种地方认识的大岛君?”

    “不是,这里是大岛君后来搬过来的,以前没搬的时候,我一个月拜访他两回,搬家后,因为太远,改为两个月来一次。每次都能带回不少的唱片。”纪香说着,领我拐入一条幽长的胡同,在第五户的门上连敲三下,一会儿,里面传出踏踏的脚步声。门拴响动,一个中年男子的清瘦脸庞现出。还未等说话,一条硕大的黑狗从门缝蹿出来,围住纪香的后脚跟摇头摆尾。发现我这个陌生人后,开始对我狂吠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