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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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说,我已经很高兴了。”玲子笑道,“渡边君,你夸人的本领非比一般,就凭这,准保能骗倒一大群女孩。”“我不过实话实说罢了,不知为什么,常常给人这种误解。” “啧啧,再加上这一句,夸技更是了得。“玲子指着我说。
玲子住处离学校很近,走进屋里,感觉温暖如春。一条狗“呼”地扑过来,围着玲子的裤腿,摇着尾巴转个不停。看见我,却“汪汪”直叫。玲子冲它大喊一声:“贝贝,对客人要有礼貌。”那狗便“哼哼”几声,退到墙角去了,只是远远望着我们。一身黄色长鬃,像头小狮子似的,的确非常可爱。
我环视周围,屋内设施极为简单,墙上挂着一把吉他,墙角处有一架钢琴。饰物颜色全是冷色调,显得素雅、清新。
“现在还弹吉他?”我问。
“当然,一天不弹心里就发慌。”玲子说,“学生到我这里来学钢琴,累的时候,我就给他们弹一段,只当放松一下,也算有个听众。”
“你这么善于自娱自乐,一个人也活得充实自在。”我说,“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在阿美寮那种地方呆了八年。”
“在那里等直子和你呀。”玲子翘起嘴角开玩笑,稍即又说,“宿命吧,这种东西谁也说不清楚。”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哎,对了,渡边君,和那位叫绿子的女孩怎么样了?”
我喝了杯热水,将几个月前与绿子的事情前前后后讲了一遍。并向她讲述了自己目前的苦恼。
“本来以为,与绿子交往了这么长时间,况且直子的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我们在一起应该不会有什么障碍。谁知,那天晚上,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事情远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就是说,无法轻松地忘记过去?”
“也不完全是单纯地忘记过去。”我在脑海中斟酌着恰当的词句,却发现如何也不能成功。最后一次辞别直子,回东京见到绿子,我感觉心里已被她装得满满的;可直子去世以后,我却明显地感觉到心中的某处空白,绿子永远填不满。这团迷雾状的东西,在头脑中久久无法散开,诉诸任何语言,都觉得苍白无力。而且,那天晚上和绿子在一起,我竟然梦见直子,让我非常沮丧。
“渡边君,这种感觉,我很能理解。”玲子点燃一支烟,“很多事情,并不是非此即彼,的确很伤脑筋。问题是,我们能否真实地面对自己。”
我点点头。
“渡边君,”玲子将手放在我的膝盖上,“对你的生活,我无法给予你满意的解答。许多问题,终究是自己解决。还记得直子给你写的信吗?‘你一定要活得幸福,把我那份也要活出来’,记着,还有我,石田玲子那份。”
我张开口想说话,却发现喉咙被什么梗住一样难受。
“好了,渡边君,”玲子起身望望窗外,“今晚吃什么?”
“还是火锅吧。”
“太好了,我也是这个打算。”玲子拍手说,“渡边君,先陪我去买菜!”
“这里的人似乎都认识你,那么多人打招呼。”买菜回来的路上,我问玲子,“人缘不错嘛。”
“那当然,这里的好多人都认识我,因为他们的孩子是我的学生嘛。”玲子自豪地说,“别看是小镇,人们都非常热爱艺术。”
“我喜欢这样的小镇,平和、安静、气氛友好,好像鲍伯·迪伦的歌声里的某个地方。”我看着近处被冰雪覆盖的山坡说。
这的确是个迷人的地方,街上穿着厚重棉衣的人们,老远大声地打着招呼。远处,几个浑身是雪的孩子,相互打闹着滑雪,贝贝绒球似的滚过去凑热闹,被他们一顿雪球暴打,狼狈地跑回来;一位带着口罩,只露出长睫毛大眼睛的姑娘害怕摔倒,只好推着自行车缓缓而行;几个年轻人围着一个堆得老高的雪人指指点点,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他们看见我,都露出好奇的表情,直盯着我看。
“哈,玲子老师,”他们中的一个说,“从哪儿收了一位大徒弟?”
“东京的外甥。”玲子也大声地回答,“特地来看我。”
他们便大声向我问好,我也报之以微笑。
“这里的人几乎全部互相认识,因此对陌生人很好奇,一眼就看出来。”玲子推开门,“不过,对外人都非常有礼。”
“我挺喜欢吃火锅,”玲子一边收拾煤气灶一边说,“特别是冬天,一伙人露天围坐在一起,吃得热火朝天,直到头上冒汗。跳动的火苗,升腾的热气,被辣得咧嘴的脸孔,这样喧闹火热的人生,才够有味。”
“我早就劝过你嘛,找个人重来一场,搞一次有声有色的恋爱。你却总是不听。”我笑着说。
“求你,渡边君,别开这种玩笑了。”玲子说,“一想到这些,我就心存恐惧。”
这时锅里的水沸腾了,红红的辣椒漂在水面不断翻腾,像升腾的火苗,热气腾腾地冒上来。贝贝嗅到香味赶来,不住地摇尾巴。玲子扔给它几块肉,它便叼着趴到一旁大嚼去了。
“渡边君,那位少妇,到底是怎么回事?”玲子一边开启啤酒,一边问我。
“少年时代注意过的一个人。”
“怎么注意上了这样一个人?”